【六通】翻越梦境之墙

假设没有内战,两个人和平时期的同居小甜饼(大概)

Notes:标题来自爱手艺的小说。私设如山,本人塞伯坦历史、地理以及家居装潢不及格。



1

人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活着,但他宁愿认为,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死。

六面兽在末日大街的阴暗巷道走着,他向外望,看见不少流浪者。像往常一样,他们聚在一起行动,举着奇形怪状的武器,抢劫路人、互相搏斗,为了少得可怜的一点蓝色晶体,配餐总是浓郁的能量液的气味。

他看见一名受伤的年轻塞伯坦人在他前方不远处,艰难地顺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向前挪动。六面兽的处理器告诉他,这个倒霉的塞星人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。

他没有做什么,拐了个弯,在主恒星落下前还有一段时间,他的步伐甚至带着点悠闲。他看见杂乱的建筑废弃物,锈斑遍布,其中一些曾经给他提供过庇护;一堵破碎的墙壁上红色的喷漆仍依稀可见,是一句以“和平”开头的话语。他想到最近流传的传言:在远方,有一些人渐渐聚集起来,有人给自己冠以震天尊之名振臂高呼,他们从星球各地赶来,准备推翻腐败的议会。六面兽听过并没有在意,无论怎样,几个街区之遥的铁堡市中心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遥远了,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,他无暇关心。

这时,他走到了末日大街的尽头,他能远远望见汽车人最高议会中心高耸的金属塔,大型而光亮的飞行器停驻在铁塔突出的悬臂平台上。另外,他还看见了什么?在铁堡市郊和此刻他身处的这个贫民窟相连的地方,有佩戴着汽车人标志的执法者举着枪,和一群肮脏到看不出原本喷漆颜色的狂徒对峙。他麻木地转动红色的光学镜,他早就习惯这些混乱了。但是,曾经他也对照着数据板上冰冷的词语想象过黎明高地、音速峡谷,狂风肆虐的锈蚀之海,云雾山城的螺旋水晶,甚至更为遥远的星系,那些围绕红色巨星旋转的众多世界。但他转过身,面对他的是腐朽、贫民使用的低劣燃油和恐惧混杂的气息。这是事实,归根结底,至关重要的是活下去。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。


2

在住处门外停下的时候,通天晓就知道有人在自己家里。

他叹了口气,打开门。

和往常一样,六面兽从窗户爬进来。无论主人上不上锁,他总有办法进来。一些淡紫色的能量液留在窗玻璃上,这可不能不小心被邻居看见。干净的地板上留下入侵者带进来的金属屑,还有零星的紫色液体,一路延伸到客厅沙发旁。没人回来时六面兽不开灯,只窝在长沙发里。

“你只能在这里充电,”以前通天晓这么跟他讲。他这么说时,表情很严厉,一如往常,但是似乎更加坚持这一点,于是六面兽耸耸肩,表示自己懂了,真的了解了,不会逾越。

你可以给我立下规矩,毕竟这也挺有趣的,但我就找不到窗户的缝隙吗?

通天晓打开灯,房间里那个大型机的存在因此显得更为明显。像这种日子,他总是带着一股无奈的情绪。他看向六面兽,六面兽扬起头雕,闭着一只光学镜,也望向他,显得特别无辜。

“我梦见了以前,——很久以前,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。”沙发里传来闷闷的一句话,却阻止了蓝白机体往厨房去的脚步。

他无声地叹了口气。“去洗个澡,处理下你的伤口。”他最后说。


3

但是事实是这样:第一次六面兽掉进他的屋子的时候,他没有赶走或者捉拿对方。所以一切就完蛋了。

他也很难说清为什么他要这么做,让自己、自己的屋子落到如此境地。

那天下午,本来六面兽在自己的小地盘呆着。他的充电床连同房间都杂乱无章,他修长的腿挂在桌子边沿,离打翻那罐高纯不过几公分。他正在浏览一些最新的信息打发时间,霸天虎从卡隆来到了铁堡,群众、政客、新崛起的领袖们各执一词,每一天世界都好像要天翻地覆。忽然外面有剧烈的爆炸声响起。他只停顿了两纳秒,然后迅速爬起来,随手抓过一把不怎么顺手的枪,跑出了自己安乐窝的门。

又过了两纳秒,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就被一同炸毁了。掀起的气浪让他跌倒,在地上滚了好几圈,他的肩甲在地上划出几道绿色的痕迹。但他顾不上这些,他努力保持自己的大脑模块清醒,爬起身,找个地方躲起来。他对自己说,炸弹可不长眼。

竞天择是不是疯了?连自己的城市都炸。但其实他知道在这位残暴的领袖眼里铁堡的人民什么也算不上。也许是有哪位霸天虎重要人物藏在这附近,被竞天择知晓了。算了,他现在顾不上想这些。这也许是六面兽短暂的杀手生涯里头一次吃这么大的瘪,他的老对头们要是知道可是要出口恶气了,六面兽不开心地想着,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带的伤然后走上街道,穿过一些胆大看热闹的人群,将枪收好,变形成装甲车,驶出爆炸区的时候他不由得还是舒了一口气,他漫无目的,去到哪是哪吧,之后的事情再说,他想先休息片刻。


4

和之后的一些时候差不多,通天晓下班回家,在自家门口,他就知道,里面有个陌生人,而且带着并不安全的气息。

他轻轻地打开自家房门……然后迅速举枪,指向自家客厅当中。

嗨,六面兽就像和老朋友说话一样和他打招呼。六面兽还私自征用了他的修理工具,顺便把他的柜子翻得乱七八糟。

“我是无辜的。”六面兽说。

作为秉公守法的好公民,并且还是坚定的法律维护者,通天晓不马上报警,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。至于他为什么不那么做,而是让六面兽留了下来,甚至还帮他处理了接错的线路,只是只同意他在沙发上充电,这等等的事情,他也说不清楚。也许可以说,他对六面兽的存在有一种奇妙的从未体会过的感觉。这个危险的年轻人,通天晓莫名地承受了他带来的不安全,为他自己稳定的生活带来了一道破口。


5

那之后不久,战争爆发了,议会被推翻,竞天择死了。霸天虎和汽车人重又签订了一系列协定。两位领袖决定共同保障人民的未来。

作为擎天柱的副官之一,通天晓战后选择和警车一起留在他的身边工作。整个世界从混乱到破裂再一点点被粘合起来,这是一件非常耗时的事情。而消失许久的六面兽突然地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,并且有些更加肆意妄为起来,在他已经把通天晓的家当成自己家,甚至把自己新购置的东西都往这巢穴里拖了以后。

他曾经是杀手,他出手就带着毁灭。本来,他们属于相反的、对立的两个世界。在过去那样疯狂残忍的日子里,被杀死的人不一定无辜,也不一定该死。但他从没有向通天晓透露一星半点,而他们彼此知晓对方的隐瞒。通天晓有时会想,如果自己某一天在工作档案中看见了合着面罩的六面兽的照片的话,该怎么办。

然后他想起前一天,六面兽做了焦糊的早餐,还洋洋得意地端给他,让他又气又好笑。他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去,萦绕在那个人周围。


6

“我们找到对付你的方法了。”那个寻仇者被一枪爆头前,对六面兽这么说。

“这一次你绝对无法逃脱。你一定会死掉,而且是以最残酷的方式……”

六面兽并不相信,但是有了一点兴趣,他加重了踩在对方伤口上的力度,让对方先是发出了叫声,然后他擦拭着手里那把比较新的音爆枪,听对方继续说。

“你会被全世界忘记,你的存在会消失掉。你不能再继续折磨任何人了。”

我倒是有一个人可以折磨,或者说,是恶作剧。那可是有意思极了,六面兽想。

一枪终结了那个家伙以后,六面兽在原地打开面罩,又合上,打算处理了尸体就离开。在浓郁的夜色中,远处的灯火闪烁,他用自己的手擦了擦溅到面甲上的能量液。

然后他发现,自己的一截指尖变成了灰色。


7

他不想告诉通天晓,也许他在明天,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因为他也不知道的奇怪原因而突然消失掉了。也许他可以像驯化的机械宠物一样离家出走,让通天晓以为他只是厌倦了自己,去了别的地方……

但他又不想这么做。

如果你看着我死去,也许你会是世界上最后一个铭记我的人呢。

没有人察觉到六面兽身上发生的异变。虽然这么说,和他接触的仅仅只有他曾经的寥寥几个同僚,还有通天晓。虽这么说,除了曾经一两次通天晓为他处理伤口——虽然也是以一种看起来有些厌烦的情绪来这么做的,虽然似乎很厌烦但他还是做了——他很少接近通天晓。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,但通天晓似乎只是跟在后面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。

也许通天晓一点也不喜欢他。如果不喜欢他,为什么要留下他,而不是把他抓起来呢?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双手不干净。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六面兽不知道的原因。但无论如何,六面兽对同居人居然对自己的变化毫无反应感到很失望。算了,他就是这样的,他就是不将感情表现出来,也许他并没有感情,就像以前汽车人之间流传的,通天晓的情感模块都生锈了。

这一切真是让人摸不着大脑模块,除了,六面兽早晨醒来,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也变成了灰色。

他用这双僵硬的手臂第一次做早餐。

如果毁灭注定要扑下来,他还能做什么呢?


8

“通天晓!”在浴室里,六面兽大叫道。“我的伤口很疼,能过来帮个忙吗,副官先生?”

通天晓无可奈何地走进来,忽然被抓住手臂,一把拉到花洒下。

浑身都湿透了!他先是这么想。他在水帘下低下头,看见地面上旋转的带着极淡紫色的水纹。

“你还好吗?”通天晓看着他的机体说,仿佛忘了刚才他出格的举动。六面兽含糊地唔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,其实他自己已经差不多洗好了,水清洗过去,让更多的脏污被洗刷干净。但是似乎怎么样也无法完全洗刷干净,他身上从前没来得及愈合的这儿那儿的重重伤痕。他明明还很年轻,这副机体却为何给人一种即将熄灭的感觉呢?通天晓不太明白自己这种面前这个人即将逝去的感觉来自哪儿,让他想要将手放轻对待。

片刻,通天晓才恍惚过来。“我要出去了。”他有点不高兴地说,又得重新烘干机体。“你不要太过分了。”他本想这么说,这时六面兽凑过来,凑近他银白色的面甲亲了他一下。他一时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来好,于是六面兽特别奇怪地笑了起来,好像因为他极少以真面目示人,所以从没人见过他笑还是在花洒下满脸是水仿佛在哭,他又过来亲了一下,然后将通天晓推了出去。


9

洗过澡后六面兽像往常一样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,这时一直没有说什么的通天晓走到他旁边,端着一杯充电前要喝的能量茶,捧着一块充电前要读的数据板,对他说:“既然你身上有伤,那你还是到床上去睡吧。”

“那你呢?”六面兽说。

“我们各睡一半。”通天晓回答,然后不再继续和他说话,向卧室走去。

六面兽停下了自己的手,想了一会儿。然后无声地笑了笑。他看着自己已经完全变成灰色的腿,总觉得也许这如果是他的最后一个夜晚,那是非常不错了。


10

他又做了一个梦。

梦到他回到了年轻、更加年轻的时候。那时他只不过是个在贫民窟里挣扎着生存的、青涩的杀生者。

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一片熟悉而陌生的景象,包裹他的是那腐朽、贫民使用的低劣燃油和恐惧混杂的气息。这时有子弹从背后击中他的手臂,彼时的他不像现在这样威武,而是仓皇逃走。他试图跑向让他感到安全的黑暗之中去,但是那股力量紧随其后。

那时,忽然有个从铁堡来的执法者,从路的另一边开枪杀死了马上要解决掉他的仇家。他费力地转过头面向子弹袭来的方向,看清楚了那个年轻人蓝色的光学镜。

他醒了过来,将梦渐渐忘去。在这场延续的记忆碎片构筑的梦中,他们俩终究没有遵守一人占半边充电床的规矩,而是靠到了一块儿,他一边胳膊还环抱着通天晓。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手臂、绿白的臂甲,完好无损地存在于那儿。

这是个崭新的早晨,主恒星的光芒从窗户的缝隙里探进来。过一会儿,领袖的副官先生就要起床去上班了。六面兽收回手,靠在充电床的那边,对发生了什么感到疑惑,他摸了摸自己的火种仓,下面的火种仍然稳定地跳动着。算了,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。他想。但他的行动不会有什么改变。他大力拥抱了一下通天晓,把充电中的蓝白汽车人惊醒了,大声问他又在发什么疯。



Fin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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